【“干货”与“干货”化的边界】｜VOL03

小越越：您独创了why not这个概念，能分享一下这个概念背后的由来吗？以及为什么why not那么重要？

朱力：

"why not"这个概念源于对传统教学框架的补充和完善。在培训领域，我们通常使用三个基本概念："what"（是什么）、"how"（怎么做）和"why"（为什么）。"what"指的是正确的知识和操作方法，包括理论知识和企业实践要求；"why"则是解释这些知识为什么正确、为什么重要；而"how"可以视为具有操作特性的"what"。传统教学中，教师主要专注于传授"what"和解释"why"，这些都是建立在普遍性认知基础上的。比如面向30人或300人的培训，大家都在传授相同的知识和论证过程。但这里缺少了对个体学习卡点的关注，这就是"why not"要解决的问题。

学员会存在哪些“why not”？

首先是理解的卡点。以《曹刿论战》的教学为例，在课文描述的战斗场景中，当齐军击鼓时，多数学生能够理解曹刿"一鼓作气，再而衰，三而竭"的战术思想。但总会有学生产生独特的疑问：为什么齐军在前两次击鼓后，看到鲁军没有出击，却不主动进攻？按照常规理解，击鼓本应是冲锋的信号。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，恰恰反映了该学生特定的理解障碍，也许他也在纠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，如果举手问了，可能会被误解。但没有举手提问，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，老师已经讲到后面的内容了。所以这个学生在这地方有一个卡点是个体化的。但值得注意的是，其他学生虽然当时没有产生同样的疑问，这并不代表他完全理解了相关内容——很可能只是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知识盲点。如果第一个学生公开提出疑问后，另一个学生可能也会觉得：诶？是这样。他才会发现有问题。这就是为什么学习过程有“社会化交互”很重要。

当课文到齐军败退时，曹刿登车观察后决定追击，这个情节又引发了新的理解障碍。先前没有疑问的第二个学生，此时可能会困惑：为什么旗帜倒下就代表可以追击？我们可以发现，不同的学员在学习时有不同的卡点，这就是 why not的第一种卡点---理解的卡点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同样的教学内容，会在不同学生心中引发截然不同的理解障碍，因为大家的知识框架、理解程度、对老师的表达方式的兴奋度等等都不一样。教师若不能识别并解决这些个性化的理解障碍，就很难实现真正的教学效果。

其次是应用的卡点。在实际工作场景中，即便学员完全掌握了培训内容，仍可能因为各种现实考量而选择不去应用。这就是 why not he will change his behavior。比如员工会认为新的工作方法虽然能提升公司整体效益，却可能影响自己的绩效考核。类似的，管理者在学习新的团队管理方法时，可能担心效率提升会导致团队裁员，或者被员工认为只顾个人绩效而不顾团队福祉。所以管理者明明知道新方法会让效率更高，但他同时又想当一个“别人心中的好leader”，这种想法可能让学员在培训之初就暗下决心不付诸实践。

所以why not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如果存在理解的障碍，学员学不懂，学不透。如果存在实践的障碍，做再多培训又有什么用呢？但现实中，培训师们大多讲what 重于why，"why not"往往被忽视甚至压制：学员不敢提问，老师无力解答，课堂时间有限，这些都使得个体学习障碍无法得到有效解决。因此，重视并解决"why not"，是提升培训效果的关键突破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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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越越：why not概念的提出颠覆了传统培训逻辑，在培训中我们应该如何应用why not思维？

朱力：

why not 是个人化的。但别误解个人化的意思，不见得是 30 个人在同一点上有 30 个不同的障碍，很可能在那个点上存在共性的卡点，我们需要认识到why not既有个性化特征，也具有一定共性。

应用why not思维需要从两个层面着手：预见性设计和现场应对。

在课程设计阶段，虽然不同学员的卡点不尽相同，但在特定知识点上，往往会出现群体性的理解或实践障碍。这就要求我们在需求调研时，不仅要了解学员对知识的掌握情况，更要深入挖掘他们在理解和应用上的潜在共性困难。竞越的《楔石》课程体系就特别强调这一点：通过采访优秀学员和普通学员，收集他们在实际操作中遇到的why not，并将这些真实障碍转化为教学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。竞越非常强调课前调研，（注意，课前调研和需求调研是两回事）。需求调研是在培训内容、框架结构、学员对象、课时规划等要素尚未明确时开展的需求诊断工作，而课前调研是课程主题内容和培训时间等都已经确定的情况下，培训师针对具体教学班级不同学员的不同情况进行诊断评估，从而为教学策略的调整提供依据的研究。从课前调研来说，竞越非常鼓励老师们用《楔石》中的方法了解具体学员的认知现状。比如：这个概念你了解吗？你是怎么理解这个内容的？你遇到过这种问题吗？在情景中这些问题你通常怎么解决？如果我告诉你应该这么解决，你会怎么看？.....通过把标准的做法告诉学员让学员暴露出理解的卡点。所以在课前调研中，培训师也可以掌握学员主要的 why not，从而去调整教学内容和方法。

对于非常个性化的、无法预见、无法被充分调研出来的why not怎么办？这需要培训师在讲课时要重视竞越的另一套逻辑叫做“可评估性和可反馈性”。“可评估性”意味着教学方式和过程要能够随时掌握学员的理解程度，相比单向讲授，提问互动、实操练习和小组讨论能更有效地暴露学员的真实掌握情况。有趣的是，这些常被视为"水分"的互动环节，恰恰是评估学习效果的重要窗口。

"可反馈性"则要求营造安全开放的课堂氛围，让学员敢于表达真实困惑。就像学生在学习《曹刿论战》时产生的疑问——"为何齐军如此'礼貌'地等待鲁军？"这类个性化问题只有被说出来，才有解决的可能。所以，可评估和性和可反馈性是在为个性化why not创造空间。

因此培训师要做出几个关键改变：在时间资源的安排上要做好面对个性化 why not 的准备， why not 可以课程设计时提前考虑进去，这是解决普遍性的问题。对于个性化的问题，时间上要有弹性，方式上要重视可评估性和可反馈性，技能上培训师要培养非常敏锐的倾听能力，能够快速捕捉学员的个性化需求；同时又要保持足够的耐心，真诚对待每个学员的独特困惑，但同时又有办法平衡个体的困惑和其他同学需求之间的矛盾。

当前普遍的培训实践中，绝大多数时间都用于传授"what"——那些被认为"干货"的操作性知识，对"why"的阐释往往流于表面，而"why not"更是被完全忽视甚至刻意回避。这种失衡的资源分配必须被扭转。只有当"why not"获得应有的重视和资源，培训才能真正触及学员的认知障碍和实践困难，产生实质性的行为改变。